沈墨仪拽着靳寒川往巷尾冲,两人撞开松动的后窗,玻璃碴划破手背,火辣辣地疼。
跌进窄巷时,她怀里的药囊“啪”地裂开,几枚苦胆丸滚出来,“咕噜咕噜”滚进阴沟。
那蜡壳上的梅花纹,是南京济世堂独有的蜡封,藏童尸密账用的。
这手艺全城就他家有,他爹说是祖上传的,外人学不来。
阴沟里的馊臭味混着药香涌上来,跟刚才苦胆丸被碾碎时的味儿一个样,难闻死了。
“捡起来!”
靳寒川想去捞,被沈墨仪按住手。
她撒出一把解毒粉,粉末在阴沟水面炸开白烟,跟小烟花似的。
指尖擦过他伤口时,两人都“嗖”地一颤。
这是他们头回碰着手,她的指尖冰凉,他的伤口滚烫,像两块温度不一样的烙铁,碰在一起麻酥酥的。
巷口突然冲来个穿青布衫的书生,一脚踩碎阴沟边的苦胆丸。
蜡壳裂开,油纸里的密账被泥水浸得透湿,字迹都糊了。
“齐山长说了,见者灭口!谁也别想活!”
他笑得一脸狰狞,踩账册的劲儿又狠又急。
这是刑部黑阁常用来毁证据的法子,杀证人时就这么干的,一点新意都没有。
书生踩账册时,靳寒川看见他袖口沾着的黄渍,跟齐云白锦袍上的污渍一个色,明摆着是一路的。
书生碾碎苦胆丸的瞬间,靳寒川的断刀已经劈到他眼前。
“黑阁的人,都这么爱毁证据?就这点能耐?”
他的声音像淬了冰,断臂的黑脓顺着刀刃往下滴,握刀的手因使劲而青筋暴起,看着有点吓人。
书生慌忙往后退,脚下一滑,“噗通”摔进阴沟。
“靳捕快,别逼我……真别逼我……”
他摸出银戒往地上一磕,戒面“阁”字亮起微光。
这是黑阁的求救信号,老规矩,一磕就有人来,跟放烟花喊人似的。
银戒撞地面“叮”一声脆响,远处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“咚咚咚”的,援兵快到了。
“逼你的人不是我。”
靳寒川拽起沈墨仪往巷外冲,她的药囊还在淌药粉,留下一串淡绿色的印子,跟条小蛇似的。
“李侍郎的人该到了,去刑部对质!看谁能耍赖!”
刚跑出窄巷,就见赵二虎领着一群捕快冲过来。
他冻得发紫的脸上挂着雪粒,怀里的血书被攥得变了形:
“大人!可算找着你了!仵作验了那耳环上的血,说是……说是和靳小姐的血能对上!”
他说话时舌头都打卷,显然冻坏了,手里的血书边角冻得硬邦邦的,跟块板砖似的。
沈墨仪的脚步猛地顿住,跟被钉在地上似的,寒风卷着她的头发糊在脸上:
“不可能……绝对不可能……”
她下意识摸向腰间,那儿本该挂着药囊里的另一包解毒粉,却空空的。
刚才跌进窄巷时弄丢了,这让她心里更慌,跟没头苍蝇似的。
“是不是不可能,去刑部便知。”
靳寒川的断刀架在她腰侧,没使劲,跟闹着玩似的,“但你得告诉我,药柜里的菩提毒,到底哪来的?别瞒着了。”
他的声音沉了沉,带着捕快审案时的严肃,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腰间,注意到她丢了东西。
她突然抬起头,眼里的泪跟星星似的:
“是齐云白逼我爹存的!他说不存就烧了济世堂,还要……还要把我卖到漕帮去当丫头!我爹没办法才答应的!”
话音未落,巷口传来齐云白的笑声,跟夜猫子叫似的。
他换了件锦袍,袖口的黄渍在火光下特别扎眼,跟沾了块屎似的:
“沈丫头,饭能乱吃,话可不能乱讲。小心我告你诽谤。”
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黑阁杀手,银戒在火把下闪成一片,“靳捕快,把人交出来,账册的事我既往不咎,咋样?”
他说话时,扇子在掌心轻轻敲着,眼睛却死死盯着靳寒川手里的断刀,显然忌惮那刀的厉害,没敢乱动。
“既往不咎?”
靳寒川把沈墨仪往捕快身后推了推,自己断刀横在胸前,“你私藏童尸密账,养着杀手,还敢提‘既往不咎’?脸皮够厚的。”
他的断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,像在嘲笑对方的天真。
断臂的疼让他说话时有点喘,却更添了几分狠劲儿,听着更吓人。
齐云白“唰”地展开扇子,遮住半张脸,只露出双眼睛,滴溜溜转:
“证据呢?苦胆丸碎了,耳环是沈家的,你说谁信?空口白牙谁不会说?”
“谁说没证据?”
沈墨仪突然从药囊里摸出块碎蜡壳,跟块小石子似的。
“这是济世堂的独门蜡封,里面的密账虽毁了,但蜡壳内侧有印泥,是齐云白盖账目的印泥!骗不了人!”
她的指尖在蜡壳上一抹,往靳寒川带血的断刀上蹭了蹭,动作又快又急,跟赌命似的。
蜡壳上残留的梅花纹路在火光下看得清楚,跟药柜暗格的木纹隐隐对得上,错不了。
奇了!
暗红印泥遇血后,显出个模糊的指纹,纹路歪歪扭扭的,却和李侍郎带来的漕运贿单上的指纹能对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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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贿单是从漕帮搜出来的,当时就觉得指纹眼熟,这下发觉能对上。
捕头凑过去一看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。
这指纹边缘有个月牙形的缺口,跟齐云白去年画押时被笔尖划破的指腹一个样,那道疤他至今记得,错不了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假的!都是假的!”
齐云白的扇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锦袍下的手攥得死紧。
那贿单是他去年秋审时画的押,绝不可能认错。
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,在下巴凝成小冰珠,后颈的头发都被冷汗浸湿了。
捕头突然上前一步,绣春刀“唰”地出鞘,声音刺破夜空,跟炸雷似的:
“齐山长,人赃并获,跟我们走一趟吧!别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黑阁杀手想动手,被捕快们的弓箭逼退,箭尖在火把下闪着寒光,跟毒蛇的牙似的。
“谁敢动?”
捕头的声音震得巷顶的雪往下掉,落在脖子里冰凉,“抗法的,格杀勿论!别怪我没提醒!”
乱哄哄中,一个黑阁杀手突然掷出毒镖,直取沈墨仪后心。
靳寒川猛地转身挡在她身前,镖尖擦着他的断臂飞过去,带起的血珠“啪”地溅在她脸上,热乎乎的。
“你……”
沈墨仪的声音哽在喉咙里,抬手想碰他的伤口,又缩了回去。
“别愣着。”
靳寒川的声音有点虚,却带着笑,跟没事人似的,“去告诉仵作,把耳环的铁锈再验仔细点,说不定能找出更多东西,有大发现。”
他的视线落在她沾血的脸上,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,像很多年前在父亲书房见过的一幅画。
画里的女子也有这么双倔强的眼,看着就心疼。
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传过来,暖暖的:
“你的伤……我帮你处理。以毒攻毒的法子,我没骗你,骗你是小狗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医家的笃定,另一只手悄悄把半枚珍珠耳环塞进他掌心。
这是她刚才趁乱捡的,缺角的铁锈在他掌心硌得慌,像在提醒什么重要的事。
靳寒川看着她眼里的认真,突然想起刚才她撒解毒粉时,指尖擦过伤口的触感,像有电流窜过,麻酥酥的。
“好。”
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有点哑,反手把那半枚耳环揣进怀里,跟母亲的玉佩贴在一块儿。
两块硬物硌着胸口,却奇异地让人踏实,像揣着两块能镇住心神的护身符,啥也不怕了。
赵二虎突然指着阴沟喊:“大人,那书生跑了!钻狗洞跑的!真跑了!”
他急得直跺脚,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。
众人往那边看,阴沟里只剩一滩黑水,水面还漂着半张泡烂的账册,字都看不清了。
靳寒川却不急,摸出怀里的半枚玉佩,玉上的“婉”字在火光下泛着光,温润润的:
“跑得了一时,跑不了一世。早晚逮着他。”
他转向沈墨仪,“还有个事,你娘……叫啥名字?”
“我娘叫苏婉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靳寒川心上,每个字都带着冰碴:
“我爹说,她十年前就病死了,死的时候……手里攥着半朵白梅帕子,跟我的一模一样。”
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帕子,声音更低了。
玉佩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靳寒川弯腰去捡时,看见沈墨仪耳后有颗小小的朱砂痣。
跟他娘画像上的那颗,位置能对上,连大小都差不多。
他捡玉佩的手停在半空,呼吸都忘了。
母亲临终前攥着的,正是半朵白梅帕子,那针脚他记得清楚,跟沈墨仪掉的这半块,能对上,错不了。
巷口的风突然变大,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,跟小刀子似的。
沈墨仪的帕子从怀里掉出来,飘落在玉佩旁。
帕角的半朵白梅,跟秦淮河浮尸手里的那半朵,正好拼成一朵完整的,像个早就写好的预兆,怪怪的。
“走吧。”
靳寒川捡起玉佩和帕子,把帕子递给沈墨仪时,指尖又碰在一块儿。
这次她没躲,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,软软的。
两人的影子在火把下交叠,像被命运拧成了一股绳,分不出哪段是他,哪段是她。
捕快押着齐云白往刑部走,铁链“哗啦哗啦”响,跟唱大戏似的。
齐云白突然回头,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,声音压得跟耳语似的:
“你们以为抓到我就完了?盐仓底下的‘货’,明儿一早就醒了……”
他盯着靳寒川怀里的位置,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跟条饿狗似的,“那耳环的铁锈里,藏着能烧穿南京城的火。跟十年前烧了你家的,是同一种,嘿嘿。”
沈墨仪的脚步猛地顿住,靳寒川攥着她的手骤然收紧,掌心的玉佩烫得像块烙铁。
十年前他家那场大火,烧死了母亲和姐姐,官府说是走水,可他一直觉得不对,这老东西肯定知道啥。
风卷着雪沫子掠过巷口,带着薄荷香和血腥味,像在催他们。
下一站,必须是盐仓。
那儿藏着的,不只是童尸,是能把十年前的火、两家母亲的秘密、甚至南京城都烧干净的真相,绝对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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