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沈姑娘……”
赵二虎缩在尸身后面,话刚冒头就被冰面上传来的怒喝劈断:
“靳寒川!你个断臂的缩头龟!再躲,老子把这些尸首剁成肉泥喂狗!”
领头差役正与靳寒川在冰面缠斗。
他捂着被断刀划开的脚踝,另只手挥刀直劈靳寒川面门,刀刃上的冰碴“簌簌”掉在尸身上。
“私动官尸想翻旧案?今天就让你跟这些腌货作伴!”
靳寒川侧身避过刀锋,反手攥住对方手腕猛拧,“咔吧”一声骨裂响。
那差役“哎哟”一声单膝砸冰,刀“当啷”落地。
趁这空档,靳寒川抬脚猛踹旁边两个差役的膝盖。
两人“噗通”、“噗通”摔在冰上,哼哧哼哧喘:
“狗娘养的,腰都快要断了。”
另一个刚撑起半边身子,就被靳寒川踩着尸身借力,如狸猫般窜起。
“二虎!钻冰窟窿躲好!”
他跃上半空时回头吼。
赵二虎连滚带爬扑向之前撬开的冰窟窿,只露个脑袋在冰面外。
靳寒川足尖在冻硬的尸背上猛的一点,身形“咚”地落在两丈高的码头栈房顶,瓦片被踩得“咔嚓”地响。
“大人!腰牌!”
赵二虎在冰窟窿里探出半张脸,指着正爬起来的差役腰间,“‘阁’字!跟你捡的银戒一个模子刻的!”
靳寒川低头瞥去,那字刻得歪歪扭扭。
他太阳穴突突地跳,父亲旧案卷宗里的话突然撞进了脑子:“带‘阁’字者,官皮裹狼心”。
“上房抓去他!”
楼下差役吼着,两个已搬来梯子,就有差役踩着梯阶往上爬。
靳寒川猛踩脚下瓦片,碎瓦“哗啦啦”如飞镖般劈脸砸下,正打中当先爬梯人的鼻梁。
那人“嗷”地捂脸滚下梯子,撞翻了后面的人,两人叠在冰上疼得直骂娘。
他低头看向冰面,赵二虎正从冰窟窿里探出半张脸,见差役爬梯,突然把冰碴狠狠砸过去,“啪”地打在最上面那人的手背上。
那差役疼得“嗷”地松了梯子,整个人顺着梯架滑下来,“咚”地撞在下面两人背上,三人借着冰面惯性往前蹭出丈许远,疼得直骂。
“大人!左边梯子又有人爬了!”
几人爬起来扶稳梯子,嘴里仍念叨:
“按规矩牵上济世堂!抓不到人,就往那丫头身上泼脏水!”
靳寒川听见“济世堂”三字,反手摸出怀里的医典按紧,指节因旧伤抽痛泛白。
地堂刀法要诀在脑中炸开:专攻下盘,滚地避刀。
他猛地弓身,脚掌在房梁上一蹬,断刀“噌”地劈向爬得最高的差役手腕。
“啊!”
那差役的刀脱手坠冰,人跟着从梯子上翻落,正砸在刚扶稳梯子的两人肩上。三人抱着断梯在冰上滚作一团。
赵二虎在冰窟窿里看得直咧嘴,又抓起块冰碴砸向另架梯子:
“往哪看!爷爷在这呢!”
差役被分心,脚下一滑,半个身子挂在梯上晃悠。
靳寒川趁机翻身跃上房檐,怀里医典却因动作太猛“啪嗒”掉在瓦上。
封皮里滑出半张漕运贿单:纸边发黄带陈年老霉味,“乙亥七船,盐三百石,尸五具,银五十两”的字迹歪得跟冻僵的手写的似的。
血指印盖在末尾。
“这指印?”
他皱眉的瞬间,赵二虎的吼声撞过来:“大人小心!镖!”
“咻”的一声,毒镖擦着耳边飞过,正扎在藏贿单的位置。
靳寒川猛地拔下毒镖,镖尾“阁”字刻痕深得发黑。
“黑阁的手法!”
他攥紧毒镖反掷出去,那人低哼着坠梯。
趁此机会,他迅速将贿单折好塞进怀里,却突然想通:
这“尸五具”,定与那半截铁钉对上了,按漕帮规矩,铁钉越短,藏的尸首越多。
他突然冷笑:
黑阁、漕帮、盐商根本是一伙的!用盐船运尸,用银子分赃,人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能换钱的货!
“大人!梯子又架起来了!”
赵二虎在冰窟窿里急得直跺脚,“我把尸身往梯子那边推?”
靳寒川摸出断刀:“推!给他们添点堵!”
他冲楼下喝骂,差役正往房顶爬,离他只剩两尺,随即骂道:
“杀了人想赖给沈家?去年码头案,死者伤口跟这镖扎的一样,边缘都发绿!”
“放屁!”
爬最前的差役伸手抓他脚踝:
“再胡咧咧,卸你另只胳膊,让你跟水里的尸首作伴去!”
靳寒川抬脚踹开那只手,小子“哎哟”一声差点坠梯,却反手死死抠住他的裤脚,指甲掐进皮肉里。
“往哪躲!”
靳寒川猛地旋身,借着惯力将那小子甩得腾空,对方惨叫着松开手。
“哗啦”一声,梯子应声散架,他抱着断木滚在冰上,脸白如纸。
另一个差役的短刀已顺着房檐探上来,靳寒川侧身避过。
他瞥见此人镖囊中的镖身绿液正滴在房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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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群败类!”
铁器相撞的脆响里,对方虎口已然裂开,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淌。
此时,靳寒川发现方才反掷的毒镖,还插在坠梯差役的咽喉上。
这群爪牙连毁尸灭迹都学盐商,用盐巴腌得皮肉发僵,真是阴损到家了!
心头火起时,他反而攥紧了刀柄,左手下意识摸向靴筒,那里藏着枚验毒银针,是早年间备下的。
他指尖触到银针的凉意,突然想起毒镖划破掌心时的刺骨寒劲,两股冷意仿佛黑阁伸出的两只爪子,一只抓着过往血仇,一只撕扯着现下线索,随房梁晃动越收越紧。
差役越是急着往沈家泼脏水,越说明沈家人攥着他们的把柄:
必须护住沈墨仪,半步也不能让她出事。
正思忖间,贿单边角被风撕扯着翻飞,角落的白梅绣样猛地撞进眼里:
麻线粗糙,线头沾着薄荷渣,那股清苦香气混着药味,竟和尸身攥的帕子同味。
绣线粗细也相似,活脱脱是沈墨仪惯常用的那批丝线。
“这绣活?”
靳寒川捻起线头的瞬间,差役的飞刀已到眼前,他头一偏,飞刀擦着耳际钉进房梁。
楼下又传来赵二虎的吼声:
“沈姑娘帕子就绣这花!我见她绣时说‘练手呢’,脸红得很!”
“她还往线里掺薄荷粉,说能止痛。”
靳寒川低语着,挥刀格开又一刀。
少时的画面突然撞来:他替沈墨仪挡棍后,手背流血,她用这帕子按住伤口,说“忍忍,薄荷凉丝丝的,不疼”,声音稚气,眼亮如白梅。
“那时候你多干净。”
他哼了一声,断刀劈断差役抓来的手腕,“现在你爹的刀还插在我爹骨头里,这账怎么算?”
心里矛盾如冰下暗流翻涌:
白梅绣线在风里打结,像他和沈墨仪的牵绊,被血仇与疑窦缠得死紧,而这牵绊另一端,或许就系着被撕的第47页真相。
靳寒川反手推开爬上来的差役,顺手掏出一枚菩提果咬开。
果核刻痕歪如虫爬,非中原字,他在父亲海图见过类似记号。
“这是琉球来的记号。”
他啐掉果肉,脚下用断刀横扫如鞭,正踹中爬梯差役的心口。
那小子“哇”地喷出绿血,像袋破布摔在冰上,绿血正顺着冰缝往深处渗。
侧面堆垛后突然传来竹梯“咯吱”的哀鸣,赵二虎正猫着腰往上挪。
朽烂的梯阶被踩得变形,他冻裂的手死死攥着梯绳:
“大人!这梯子没被盯上!”
他喘得喉管冒白烟,“沈姑娘说这果子是域外之物时,眼神躲躲闪闪的,准有猫腻!”
靳寒川侧身避过劈来的刀,他反手捏碎果核。
“二虎快看!”
他格开第二刀,刀刃相撞的火星落在冰上,“当年郎中就说,这铁屑是海船钉子磨的,沾了海水毒得蚀骨!”
赵二虎刚爬上房梁,怀里的菩提果突然滚出,“咚”地砸在差役脸上。
那差役吃痛抬头的瞬间,赵二虎慌忙抱住柱子发抖,牙打颤喊:
“大人小心!他们掏箭了。”
话没说完就被下面的差役嘶吼声劈断:
“梯子离房檐太近!放箭会伤自己人!上梯抓活的!”
冰面上传来梯阶“咯吱”的承压声,三架木梯正被底下的人猛推。
最上头的差役借着推力猛地一蹿,带血的手指抠住了房檐边缘,绣春刀在冰光里晃出冷芒。
此时,风裹着刀劈木椽的脆响灌过来,码头方向的乱喊声被河风撕得零碎,混在打斗声里若隐若现:
“……货按数算……少了用尸首填……”
“这群败类!”
靳寒川瞅准时机猛踹对方手腕,绣春刀“啷当”坠冰。
他踩着差役心口时,脚下瓦片“咔嚓”裂成碎片,混着积雪簌簌砸向冰面。
那差役坠在半空的身子撞在冰上。
靳寒川攥紧拳头,旧伤痛得他眼冒金星,但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:
黑阁不光是司法败类,更勾连海上势力,用盐船运尸、私贩禁药,这盘棋比他想的大。他爹的冤案,恐怕就埋在这盘棋里。
他怀里那张皱巴巴的贿单此刻正硌着肋骨,纸页边缘的血渍被体温焐得发潮,像凿开冰山的第一锤。
瓦片上的残雪被打斗震得簌簌飞落,几片正落在贿单中间的血指印上,顺着泛黄的纸纹渗开:
先露出个带钩的撇,勾在“百两”二字的旁边;再是横折,压着“盐引”的“引”字末笔;最后整个“齐”字从散开的血水里钻出来,笔画边缘还沾着没化开的冰碴,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。
这勾法他太熟!
书院山长齐云白写的“明辨是非”匾额,就是这带钩的撇。
当年父亲还夸他“字如其人,清正”,如今想来,只剩刺骨的讽刺。
“齐云白?”
他刚念出名字,身下房梁“咔嚓”断裂,声响如骨被生生掰断。
“抓住他!”
楼下差役如蚁涌来,绣春刀寒光晃如狼牙,狞笑混着风雪刺得人耳膜疼。
靳寒川坠地的瞬间,瞥见了码头尽头的轿子。
轿帘被风掀开一角,齐云白正转着枚银戒,戒面“清”字在火把下闪着冷光,与黑阁银戒如出一辙。
齐云白嘴角那抹笑,看得靳寒川后心发寒。
“原来如此!”
他坠进人群前,听见赵二虎的惊叫与差役的狞笑绞成一团,冰面裂纹彻底绽开如黑花。怀里医典与贿单硌得肋骨生疼,却比任何器物都可靠。
下一步,该去会会齐云白,问问沈墨仪,那被撕的第47页到底藏着怎样的脊椎解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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